用飯食后,日頭尚早。
恰巧這青日秋雨也漸漸止了,安遺坊高樓上的琉璃瓦更顯嬌翠欲滴。
李夜清和燭陰沿著云橋,緩步行走在樓閣之間,腳下是各家鋪子和坊道上的行人。
道道云橋,仿若隔出兩片天地。
燭陰指名要聽一段有關人祖時期的說書,李夜清知道安遺坊東陲有間茶館,里頭駐足著一位說書人,不過今日他說的是不是當年人祖逐妖魔的故事,那就全憑運氣了。
從食肆里走至那間茶館,莫約半刻時辰。
穿過一道影壁,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道藏于樓閣間的隱匿巷子。
巷子口的幕墻上懸著一溜兒刻有符法的牌子,諸如防風,防潮,防走水。
這里喚作磨鏡巷,藏于影壁后,高樓間,不在地上,也非天上。
站在磨鏡巷的入口,向下還能瞧見云橋下的安遺坊眾生。
進出此處的多是些偷閑的學宮弟子,歇腳的儒道二門行者,還有會符法的修行者。
若是沒有境界傍身,單是磨鏡巷外那影壁上的符箓就已阻隔了其路。
燭陰觀的嘖嘖稱奇,跟在李夜清身后走的輕車熟路。
磨鏡巷兩側懸著的燈籠映著樓閣紅漆底的顏色,那燈籠里盤踞著幾只點燃燭火的小妖。
而樓頂則被高樓檐臺所遮擋,好似樹蔭一般,偶有幾道青日光從縫隙中落下。
而李夜清口中的茶館,便是坐落在磨鏡巷中。
巷中陳設著十數張案椅,遠處能瞧見煮茶打酒的博士和三兩茶客,卻獨獨不見說書的匠人。
燭陰側目道。
“李郎,這巷中的茶館怎也不見掛幌,沒有名號么,還棲身著十數只掌燈的小妖。”
聞言,李夜清不禁莞爾,指了指那巷口燈下。
燭陰俯身望去,卻見那小妖藏身的燈火下,巷壁的樓墻漆底上陰刻著端正四字。
有間茶館。
見狀,燭陰也不免失笑。
二人沿著巷道往前走去,鞋底踩在木板上發出吱呀聲響。
因為巷子里頭掛有防水符牌,故而先前那場青日雨不曾濡濕茶館些許。
巷子另一頭的木案上也懸著一溜兒木牌,上頭是諸如紅曲,璧澗,秋桑等茶水名稱,也有梨白,桃花這樣的陳酒。
茶館的掌柜盤膝坐在木案后,竟是位女子,烏發垂后,袖口偶然裸露出的一截雪白皓腕上隱約有刺青痕跡,而在她的臉上也赫然有著幾道妖紋。
燭陰雖不解為何坐落在這磨鏡巷里的茶館掌柜是妖,可見李夜清和她似乎相識,就沒有言語。
李夜清上前對那妖怪掌柜道。
“影娘,三兩秋桑,再溫一壺梨白。”
喚作影娘的妖怪掌柜聞言便招呼了身旁的博士去煮茶燙酒。
而那博士也是小妖怪穿著人間的衣服所扮,三只小妖疊在一起才勉強撐住了那件博士的裰衣。
頂上的小妖帶著笑臉面具,不時揭開面具一角,伸手去罐子里抓去茶葉。
底下的兩只小妖,一只給茶爐添柴,另一只則在提筒打酒。
一不小心,三只小妖沒協調好位置,叭的一聲齊齊跌坐在地上。
它們才剛要喊冤,抬頭就瞥見影娘那笑中帶刺的眸子,頓時不敢吱聲,又各自去忙活起來。
李夜清見狀不禁一笑,而畫軸中的小妖們來到磨鏡巷也紛紛離了畫境,各自玩鬧去了。
“李君可有好一段時日沒來了,”影娘幽幽道,“是玉衣衛的職務太忙,還是鋪子生意太好?”
李夜清打了個哈哈道。
“哪里,我都從玉衣衛離職了,今日偷的半天閑暇光景,特地帶這位郎君來此喝茶聽書,不過怎么不見那說書的先生?”
對此,影娘只是輕嘆一聲。
“那晚玉京遭逢妖患,陳先生家住外城,不幸死在了妖魔手上。”
“倒是令人惋惜。”
和影娘交談片刻后,李夜清和燭陰尋了個僻靜位置落座。
將斷劍霜降和浮生畫軸放在茶案上不久后,那三只小妖疊在一起的博士就晃晃悠悠地踮了過來。
秋桑茶葉在盞中浮沉,小妖為李夜清斟上了一杯梨白。
酒液傾倒時濃稠如香油,在杯中激起了一層漂亮的酒花。
燭陰抿了口盞中秋桑后說道。
“李郎怎么會和這茶館掌柜相識?”
李夜清啜去杯中酒花,滿足的長嘆一聲后說。
“以前還在玉衣巷掛職時,時常處理些鬼狐之事,而影娘的有間茶館,暗地里就是玉衣衛的情報流通之處,與玉京周遭的大小妖市也有來往,案子多了,一來二去便熟絡了。”
正說話間,磨鏡巷的巷口又走進來數人。
為首的正是學宮祭酒弟子溫阮和玄青居士李慎言。
隨后二人是老筆齋的春坊大學士莊子然以及麓鳴書院院長商隱。
溫阮和莊子然方才走進有間茶館,只一眼就瞧見那邊與燭陰對坐的李夜清。
“李兄!”
溫阮上前喚道。
李夜清也隨即舉杯示意。
眼見遇到了熟絡人,在影娘前各自點了茶酒和佐酒的點心菜蔬后,六人便坐在了一張案上。
“那晚李郎孑然離席,我還以為是自己招待不周,”莊子然為李夜清又斟上一杯梨白道,“本想著去李郎鋪子里賠罪,卻先被這幾位好友喚出來游玩。”
見莊學士親自為自己斟酒,李夜清不禁惶恐,連忙起身還禮。
“哎呀,我卻是忘了說,那晚玉京妖襲,李郎離席是先一步去了坊間截殺妖魔。”
聽著溫阮在一旁敘說,莊子然這才明白。
而另一邊,麓鳴書院院長商隱看向李夜清,眼神中卻有著幾分欣賞,也向這年青后生舉杯道。
“李浮生年少成名,富有良墨,又敢為天下先,實是大玄儒門之幸。”
李夜清舉杯還禮。
“商院長謬贊了,不過小子雖好寫文章,所修的道藏卻是源自浮云山門,不敢妄談儒門。”
言罷,李夜清瞥了一眼身側的莊大學士。
莊子然不免有些尷尬道。
“都怪我這嘴里難藏話,不小心抖落了李郎就是浮生,李郎莫怪。”
不過這卻非什么大事,李夜清也只是一笑而過。
玄青居士將腰間所懸的濯青蓮依靠在巷壁墻邊。
燭陰心中明亮,自然知曉那晚借劍助他斬殺大妖九嬰之人,就是眼前的這位玄青居士。
只是各自都不曾言語。
一人一妖舉杯頷首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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