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清和道至今仍未被完全肅清,本就是因為我們掌握的線索太少,正因兇手藏在暗處、線索被隱藏起來,我們才更無法找到真相!更何況……”
安珞說到此處一頓、緩緩向前走了兩步,又躬身湊近主仆二人、壓低聲音耳語道。
“……此事真兇,并非清和道之人。”
看著安珞向自己靠近,陶夫人本是心生警惕,可接下來安珞的話,卻是讓她愣在了當場。
“不是清和道!?”
陶夫人下意識反問了一聲,眼中迷茫了一瞬,卻很快又重拾了警惕。
“安小姐這是何意?那陶文哲就是看到了清和道的瓷瓶,才這般果斷了舍棄了蓮兒!你們不也是因為看到那白布上清和道的印記,才一心要查驗蓮兒的尸體!?”
眼下樁樁件件都指向清和道,周圍的百姓也都說她的蓮兒平白遭禍、乃是清和道對太清觀一案的報復!
可這安小姐對她說什么?說此事真兇并非清和道?如此誆騙她對她安珞又有何好處!?
陶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,看向安珞的目光也再次不善起來。
“……我舊時聽聞,這揭露太清觀一案、安小姐可是功勞匪淺、多有參與其中,可我只是想保護我的蓮兒,并非不明事理之人!即便知曉今日乃是清和道對太清觀一事的報復,我也未曾有怪罪安小姐之心!小姐怎敢為了撇清自己,就這般拿害死蓮兒真兇之事誆騙于我!?”
陶夫人這話初時還壓低了聲量,可后來卻越說越是激動,這最后一句,更幾乎是用盡全力的嘶吼。
聽到陶夫人這般吼聲,帳內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望來,叱羅那自是不會放過機會、趁機嘲諷了幾聲,賬外的百姓們也是言三語四、物議沸騰。
眼見這陶夫人眼底之色愈暗,安珞輕嘆一聲,懇切開口。
“我并未如此想夫人,也請夫人……勿要如此想我。”
她說著,單側屈膝、低下了身段,半跪在陶夫人面前,將帷帽的帽紗撩至兩側。
如潭水一般的狐眸平視著對方,眼中滿是赤誠。
“……我年幼喪母,觀夫人這般愛女之心、我也忍不住思念亡母,這才更加于心不忍,不愿夫人當真為奸人所騙。那真兇留下瓷瓶、留下白布印記,不過都是為了假借清和道的名義,既將自己隱藏其后,又能攪動這風雨滿城!夫人若真信是清和道所為,才真是放過了真兇!”
眼見陶夫人目光閃爍,似是已漸漸聽進了她的話、但仍有疑慮,安珞想了想,又抬起了右手。
她三指并攏、指天又道:“我敢以亡母之名起誓,今日我與夫人所說、句句實言,絕未誆騙夫人分毫!”
安珞之所以能對陶夫人如此耐心,的確也正是如她所言那般、是因為陶夫人讓她想起了她自己的娘親、徐慧沁。
想想莫陽與甘湘也已離開京中多日,不知他們有沒有找到劉、梁兩個媽媽下落的線索。
不知她還要多久,才能送害死她娘的人……去娘面前謝罪呢。
聽到安珞以亡母之名起誓,陶夫人也終于動容。
她看了看安珞,又看了看女兒,終于開始有了些猶豫,可幾息之后,卻仍舊搖了搖頭。
“……即便,你說的真的,我也不愿蓮兒再受折辱了。”
陶夫人的聲音有些哽咽,淚水再次從眼中滴落。
“我的蓮兒她還那么小,平日看著活潑,卻是膽子最小的,少時她不慎被蛇咬傷過一次,到了今日猛然見到繩子還會嚇一哆嗦,她被那般……對待,現在一定看所有男子都怕的!更何況還有那悠悠眾口……我不想再讓蓮兒于黃泉之下都不得安寧了!”
“……那若由我來呢?”
“什、什么?”
陶夫人哭聲一滯,半是茫然、半是震驚地看向安珞。
“若由我來驗尸呢?”安落正色看著陶夫人、輕聲重復道,“我乃女子,若由我來查驗陶小姐的尸身,便無男女之礙、可堵悠悠眾口。”
聽到這話,陶夫人震驚更甚,看向安珞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。
“你……你是女子沒錯,可你是安遠侯府家的嫡長小姐!難道你還當真能去做那仵作賤事嗎!?”
“有何不可?”
安珞神色如常,看向陶夫人的一雙狐眸、如深井無波。
“我雖不是仵作,但通醫術,縱然有些不懂、也可再行找人詢問,查驗尸身總是不難的。”
陶夫人搖搖頭:“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……我說的是你的身份!你可是——”
“安遠侯府,安珞!”
不待陶夫人再說什么,安珞卻是突然站起身來、執了一禮,朗聲說道。
“受京兆尹之托,協助京兆府、查驗陶家小姐尸身!還望陶夫人允諾!”
安珞這一言,特用上了幾分中氣。
即便周圍人聲鼎沸、熙攘嘈雜,她這一句話,也響亮、清楚地傳入了每一個人耳中。
杜翎遠聽到這話,驚得雙目圓睜、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氣,平復之后,卻是神色復雜地望著安珞。
尤文驥聽得此言,眸光頓時一亮,看向安珞的眼中滿是感激敬佩之色。
叱羅那萬萬沒想到,安珞竟寧可自毀名聲、也要查驗尸身與他作對,當即冷笑一聲、直接拂袖而走。
閔景遲卻似早已預料到此事一般,看著神情并未有多少改變,只唇角不知何時微微上揚,望向安珞的星眸之中,也仿若融進了一捧春水潤色。
這突如其來的消息,更是驚得賬外的百姓們都安靜了一瞬,直到給那負氣而走的北辰皇子讓開路時,才意識到剛剛聽說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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