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景年和他的下人呆呆的看著那驚恐的一幕,頭皮和后頸泛出一層尖銳到發麻的刺痛。
如果剛才還只是猜測,那現在他們看得清清楚楚,那兩個黑衣人明顯是看了一眼楚天妤的位置,然后再故意推落花盆的,他們要殺了楚天妤。
所以。
江景年腦子一片空白,雙目緊瞪著楚天妤,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。
所以……楚天妤要死了?
不。
不過是一個花盆而已,就算是砸到腦袋上,最多也就是受傷,怎么會那么容易死。
她最近行事囂張又毒辣,江景年倒是覺得她受一些教訓也挺好的,等楚天妤傷重他再過去示好,楚天妤知道他有多好,一定會不再胡鬧,像以前那樣乖乖聽話由他調擺。
“哎呀,有風。”
原本安靜的巷子里,突然間一股風襲地而起,卷起塵土飛揚,墨兒驚叫了一聲,楚天妤拉著她們迅速往后退了兩步,但還是有塵土刮進了眼睛里,正要擦眼睛……
“砰……”
劇響擦著她們的身體墜地炸響,嚇得她們跳了起來,墨兒、明艷、聽荷下意識地圍緊楚天妤,幾人驚恐一看,卻發現楚天妤的面前和左邊一共有三個花盆從天而降,差那么一丁點就把她們給砸死了。
“是花盆!”
墨兒嗓音顫抖。
楚天妤臉色一變,迅速朝上面看了一眼,風馳電掣般轉身就沖進了身后的這棟小樓。
窗口處,黑衣人見花盆擦著楚天妤墜落,眼里閃過一絲懊惱,轉頭輕喝道。
“走。”
兩人轉身繞上四樓,打開窗口一躍而出,攀爬上屋頂迅速消失。
楚天妤臉色蒼白,心臟怦怦亂跳,奔上樓梯的時候雙腿甚至如有千斤之重,可她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軟弱,否則她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,一腳踢開廂房的門,空氣里還殘留著若隱若現的氣味,但人卻消失不見了。
地上留了幾個腳印,從尺寸看得出來是兩個男子,方才那晃神的一眼,他們似乎是穿著黑衣服,蒙著臉的,模樣就無從探究了。
“楚天妤。”
身后。
江景年喘息著跟了上來,楚天妤見他要往廂房里沖,轉頭就把他攔了下來,冷聲道。
“別破壞證據。”
江景年朝著廂房里看去,內里除了一些腳印之外,還有一些花盆里留下來的泥土,還有就是窗戶大敞著,其它的就什么都沒有了。
“對方既然要動手,肯定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,楚天妤,你這段時間囂張跋扈,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,像以前一樣乖乖聽話多好,非要鬧這么多事情出來,惹得別人都要對你下殺手。”
“你得罪的人還少嗎?豈不是要被五馬分尸?”
江景年被嗆得眼神陰沉,他這么急著沖上來,為的就是想看楚天妤驚慌失措的神情,最好是像沈軟軟那樣一臉害怕地撲進自己的懷里,然后他說什么就是什么。
可一沖上來,讓他驚訝的是,楚天妤不但不怕,反而臉色陰沉得可怕,整個人異常冷靜。
她不但沒有受傷,反而還追著兇手來了。
江景年往外面看了一眼,如果兇手再慢一點走,很可能就被楚天妤抓到。
“出去。”
楚天妤冷冷的瞪了江景年一眼,隨后轉身朝著四樓奔去。
果然。
他們是從屋頂上逃走的,而且是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要逃走的路線。
樓梯里傳來疾亂的腳步聲時,墨兒驚恐的嗓音在下面嗷嗷喊起。
“小姐,小姐。”
方才楚天妤沖上來的瞬間,明艷和聽荷跟上楚天妤,而墨兒則轉身就朝著順天府的方向跑。
這會子順天府尹李大人帶著人一起沖了進來,查看一番之后,李大人臉色陰沉。
“五小姐,這的確是蓄意謀殺。”
李大人此刻無比慶幸楚天妤還好好的活著,否則后果不堪設想。
這段時間楚天妤在京城的名聲赫赫,雖然不是什么好名聲,但楚天妤這三個字也是如雷灌耳。
她的父兄如今正在邊關保家衛國,她的外祖母是公主,舅舅是將軍,不論她出了什么事,他都不好交代。
“五小姐,你可看到那人的樣子了?”
李大人一邊問一邊看向楚天妤,見她冷著臉一派沉著的模樣,心里暗暗佩服她定力,竟然沒有被嚇得哭泣不止,望進楚天妤那雙陰沉的利眸里,李大人心陡的一沉,他突然間很想知道這民間的傳言到底是真還是假?
“事情發生的太突然,根本來不及察看,如果不是運氣好,只怕早就被砸死了。”
那花盆掉下來的瞬間,那股子厚重的力量狠狠擦著自己的面門砸下去,楚天妤到現在都不敢回憶,實在是太可怕了。
李大人點頭。
“那三盆花本官檢查過了,都添了新土,而且花盆質地非常硬,一盆花比起平常來說要重兩倍,真要砸腦袋上,恐怕不死也是重傷。”
這些人把花盆里的土填得又厚又實,花的根都壓斷在泥土里,根本就不是為種花,一看就是為了作案準備的。
李大人說完,自己也覺得背脊直竄冷汗。
“李大人。”
楚天妤帶著李大人往四樓的一個小窗前走去,指著上面的泥土。
“他們的鞋子上應該有殘留的泥土,也許還是可以找到一點線索。”
“好。”
李大人一揮手,便有屬下爬上窗口,順著方向上了屋頂尋找了起來。
“大人,的確是有細微的泥土。”
衙役傳來興奮的聲音,李大人看了一眼道。
“繼續找。”
隨后李大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,與楚天妤一起下了樓,接著便吩咐道。
“去查一查這宅子是誰的,把人給本官找出來。”
楚天妤長睫輕眨,眼底陰暗,這宅子看著已經空置一段時間了,就算是找到主子恐怕也沒有什么用。
轉身時。
楚天妤腦海里浮現過好些身影,可都又覺得應該不是他們動的手。
江景年見楚天妤和李大人相談甚歡,甚至還調擺起案情來,從頭到尾都沒有理會自己一下,眼底的怒火便不斷地沖涌了出來。
一個女子,成天拋頭露面,還裝模作樣談起了正事,也不知道她楚家的家教是怎樣的。
“五小姐,你先回府,這件事情交給順天府,如果你想到什么線索,或者是有什么想法,讓人傳信給本官。”
“好,多謝李大人。”
楚天妤朝著李大人施了一禮,隨后才朝著墨兒她們走去,墨兒幾個急忙朝著她涌了過來,這會子大家已是草木皆兵抬眸四處張望著,把楚天妤圍在中間,生怕再有人動手。
楚天妤笑了笑。
“不會再有人動手的。”
已經打草驚蛇,那些人只會躲得遠遠的,一點線索都不給她們留下。
只是。
他們一次不得手,還會再策劃第二次的。
“走吧。”
拍了拍紅了眼眶的墨兒,大家一起轉身走出巷子,楚天妤嗓音低低的輕聲道。
“不管是不是江府做的,把風透出去,就說江府要殺我滅口。”
“是。”
墨兒幾個輕聲應著,楚天妤眸中沉意濃郁,怒火中燒,這件事情她不會就這么算了的。
剛要往前繼續的時候,一陣疾速的馬蹄聲朝著她們這邊沖了過來,接著便聽到吁勒馬的聲音,楚天妤抬眸,便看到鄴王坐在高頭大馬上,眼神似劍一般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“鄴王殿下。”
楚天妤神情淡淡,上前施禮,實際袖子里的拳頭卻是緊緊攥著,她拼了命的忍著才沒讓眼里的恨意涌出來。
鄴王勒緊馬韁,穩坐在駿馬上,俊臉似以往般那樣溫和,他看著楚天妤,卻又在眨眼之間斂了神情點頭。
“恩。”
楚天妤和丫鬟們齊齊往后退了一步,讓開道路。
“殿下您請。”
鄴王看了一眼她們身后的巷子,這才策馬離開,一陣勁風從她的身邊刮過,楚天妤聞著那淡淡的清幽雅香,腦子里有什么想要躍出來。
這香味好熟悉,在哪聞到過?
一直到回王府,鄴王殿下都沒有再說一句話,砰的一聲踢開廂房的門,踏進去之后,便看到侍衛押著一位幕僚正跪在那里。
見到鄴王爺回來,幕僚臉色一片慘白,侍衛松開他,幕僚跪在地上順著鄴王的方向不斷地改變自己的跪向,待鄴王坐定之后,幕僚跪著爬到了鄴王的面前,磕頭急道。
“王爺,王爺,我這也是為您好啊。”
鄴王聽到他的話,就像是聽一個笑話似的,他一腳把幕僚踢得滾出去好遠,看著他痛得倦成一團的模樣,笑著問他。
“不經本王同意,私自動手,還沒成功,讓楚天妤警惕,驚動順天府,這叫為本王著想?”
天知道他在聽到下面的幕僚已經派人去殺楚天妤的剎那間,他的心頭那一抹尖銳的怒火是如何焚燒全身的。
他火急火燎地翻身上馬,一路追到了這里,在看到楚天妤還完好無損的時候,鄴王竟有一種大松了一口氣的感覺。
而且。
他看著楚天妤的時候,總也覺得她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,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特別是在聽到她要死的那一瞬間,鄴王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失態。
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般失態。
可為什么會這樣,他自己也說不清楚。
“本王說過,楚天妤,不能動。”
無關利益,也無關權勢,他就是不想讓楚天妤死,這么簡單而已。
“王爺,楚天妤不死,事情再繼續發展下去,只會牽扯更大。”
“可太子那邊還沒有動手,不是嗎?”
如果太子已經察覺到鄴王府拉攏了他的人,以他那暴戾的性子,是不可能留人活口的。
今早上朝的時候還看到了李大人在那好好的,神情自若,口若懸河,絲毫沒有被這件事情影響。
太子也還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模樣,皇上照例是看他不順眼,又在朝堂上罵了他一頓。
不過。
鄴王緩緩站了起來,走向那名幕僚。
困為楚天妤事情的爆發,有些事情,他們不得不提前了。
“去挑一些上好的補品,還有女子喜歡的布匹、首飾送到楚天妤那里去。”
“是。”
下人施禮,迅速轉身出去打理,接著鄴王府里的掌事姑姑把東西親自送進了白鷺院。
紅姑姑上前與楚天妤施禮。
“王爺策馬回來,便知道您剛剛受了驚嚇,讓奴婢送些補品過來。”
楚天妤看著鄴王府出來的東西,胃里就一陣翻騰,搖頭冷聲道。
“我這好得很,紅姑姑,您把東西帶回去吧,替我謝了鄴王殿下的恩賞。”
紅姑姑上前施禮,神情恭敬。
“王爺并沒有別的意思,身為您的表哥,對您表示關心是應該的,五小姐您不要作他想,奴婢還有事,就先走了。”
紅姑姑看得出來楚天妤并不是矯情,而真的不想收,心里倒也對她贊賞有加,隨后迅速離開。
墨兒和明艷把箱子一樣一樣的打開,隨后道。
“小姐,全都是上好的補品,另外還有很漂亮的布匹,很名貴的首飾。”
楚天妤雙眸冷若冰霜,聽著只是冷聲道。
“藥材和布匹放進庫房,首飾拆開賣掉。”
用她是不會用的,只是這些東西在天災人禍的時候可以拿出來救濟需要幫助的人。
“是。”
墨兒看著眼前一套一套精致又華貴的頭面,眼里閃過一絲可惜,也不知道為什么,她總覺得小姐對鄴王有敵意。
聽荷端著茶水過來,問她。
“小姐,江世子在正廳等著呢。”
不說起他楚天妤都快把他給忘了,于是起身又朝著正廳走去。
江景年正等的不耐煩,見到她過來,指了指從宮里帶出來的四只盒子。
“這幾樣東西送給你。”
他眉眼里染過一絲得意,語氣聽著像是給楚天妤賞賜似的,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呈現。
楚天妤蹙眉,他不來還東西,送什么東西?
墨兒過去將盒子一只一只打開,看著里面陌生的東西,楚天妤的臉色更加難看。
“這是我賠給你的,樣樣都精致,也值錢,楚天妤,這件事情到此為止,你看如何?”
“什么意思?”
見楚天妤沒有發火,江景年覺得有戲,于是挺起胸膛,冷聲道。
“這些都是佟貴妃娘娘賞賜給江府的,也都是御賜之物,件件精致又價值不菲,你之前給江府的東西,我用這幾樣來賠給你,你也懂事點,別再鬧了。”
“江世子。”
楚天妤嗓音冰冷,冷視眼前的男子,她太清楚江景年在想什么,一切都是為了她手里的嫁妝。
江家如果真的虧空,那她手里的東西就成了江家救命的稻草。
“這幾樣東西我可以收下,也可以一了百了,只要你把退婚書簽了,但如果你再考驗我的耐性,到那時候,你恐怕就得跪在我面前簽退婚書了。”
“你休想。”
一個小女子而已,竟敢大言不慚讓他跪著簽和離書,她以為她是個什么東西。
對上江景年憤怒的雙眸,楚天妤指了指門口。
“你還有一天的時間,江世子,你考慮清楚,這四樣東西來路不明,我不會要的,我只要我給出去的東西。”
“楚天妤,你別不知好歹!”
“滾出去!”
懶得跟他啰嗦,楚天妤毫不客氣怒斥,江景年怒得額前青筋爆裂,墨兒她們幾個則馬上把那幾樣東西收好放進江景年下人的手里。
半個時辰后。
墨兒回來,與楚天妤道。
“小姐,外面已經開始傳消息了,說您這兩年送進江府的東西除了珍寶之外,光銀錢就有數十萬,江府為了不還這些嫁妝,今天巷子里想殺您滅口。”
“好。”
她抬眸看了一眼,隨后問道。
“聽荷和聽雪呢?”
從她回府后,這兩個家伙就不見了。
這段時間她們仔細觀察過,聽荷、聽雪做事很上心,也很忠誠,對她們也好,就是有時候會突然間不見,她知道應該是去太子那里了,也沒過多追問,她們心里有分寸就好。
“回太子府了。”
墨兒一邊給楚天妤捏肩膀一邊很自然地回著話,楚天妤抬眸看她那好像早就習慣了的模樣,挑了挑眉,墨兒笑著解釋。
“她們偶爾會回太子府,小姐,奴婢覺著,她們大概是太子派來保護您的。”
楚天妤沒有說話,閉上雙眸仔細思考了起來,如果……如果今天的殺手來殺自己,是因為御賜之物要浮出水面,引得幕后的朝臣不得安寧,那么……太子先前查出來的李大人……
蹭的坐了起來,楚天妤起身。
“我去一趟太子府。”
一路策馬疾奔,到太子府門前才遞了貼子,侍衛急忙進去稟報,隨后便引著楚天妤進去。
太子彼時還在宮里沒有回來,綠玉直接把楚天妤引到了太子的主院,楚天妤站在院子里來回地踱步,柳眉緊蹙,太子剛出宮就聽說楚天妤在等他,便沒有用馬車,直接用的馬。
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,樹上偶爾會有種子掉落下來,砸得地面咚咚作響,像是千軍萬馬縱馬馳騁一樣,敲得人心煩悶不已。
遠遠的。
她看到太子身著明黃四爪金龍朝服,一雙眼眸似蒼穹,幽深得看不到底,他疾疾朝著這邊走來,越是近,便越是豐神俊逸,楚天妤眨了眨眸施了一禮。
“見過太子殿下。”
太子抬起冷眸淡淡看了楚天妤一眼,楚天妤跟著他一起進了廂房,不等落座,楚天妤便急著問他。
“殿下,您沒有去動尚書李大人吧?”
“怎么了?”
太子接過綠玉姑姑遞過來的熱茶,看向楚天妤,動肯定是要動的,一個叛徒而已,在他的手段里,一旦發現這種東西,就必須在他眼前消失。
太子眼底閃過一絲戾意,揭蓋時,茶香陣陣,楚天妤上前蹙眉道。
“您一動李大人,鄴王那邊一定會知道太子府發現了這件事情,那太子府和鄴王府之間的爭斗,就會從暗面走向明面,但是我覺得,眼下太子府并不是和人正面扛的好時機。”
“太子府既然知道李大人陽奉陰違,何不順著他那根桿子往上爬,擺鄴王一道?”
“你看鄴王不順眼?”
太子問得直白,楚天妤也不猶豫,直接點頭。
“他和江景年是表兄弟,江景年能把東西給他,說明他們一直在勾結,要把江景年往死里踩,鄴王也不能得勢,否則江府遲早靠他重新站起來。”
“殿下,咱們說好了要結盟的哦。”
楚天妤坐下后,接過香茶,看著太子殿下紅唇彎出淺淺的笑意,太子一愣,嗓音沉冷。
“孤何時答應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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