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宸一臉冷然:“不得不從還是根本不想拒絕?為了當上王妃,江大小姐還真是演的出好戲!”
聞言,江寧蕓一怔,想要辯駁卻又無話可說。
因為她也不知如果要嫁之人不是他,自己會不會去求皇上收回圣旨。
見江寧蕓不語,蕭宸嗤笑道:“那江大小姐便好生當著這淵政王妃。”
扔下這句話,他甩袖離去。
紅燭垂淚,合巹酒擺在桌子上,酒液里倒影著堂中喜字,鏡花水月,一點就破。
江寧蕓望著那半敞的房門,冷風瑟瑟,寒涼無比。
王妃……在蕭宸心里,她也就只能是王妃,而不是他的娘子。
江寧蕓心里苦悶,抬手將本該由夫君親手攬起的喜帕垂簾攬到兩旁,起身走到桌前,將那杯澀苦的合巹酒喝下。
酒入愁腸,她只覺得一股熱意直沖眼眶,而后又變成徹骨的涼。
春風拂柳。
眨眼間她已經在這寂靜的王府中過了三日,而蕭宸卻再未來過。
今日是回門的日子。
江寧蕓看著屋內地上已經備好的東西,思索了一瞬,隨即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。
剛走到門口,卻與正要出來的蕭宸撞了個正著。
陽光打在他身上,暈成一道光暈,越發顯得他風流倜儻,翩翩無雙。
江寧蕓怔看面前的男人,竟有一瞬間的出神。
淵政王是世襲的爵位,蕭宸父親早逝,母親也因憂思成疾在他成年之時撒手人寰。
那時,自己遠在沙場,并不能陪在他身旁,也不知他是如何挺過來的。
蕭宸看著沉默的江寧蕓,眉心漸漸皺成一道川字。
迎著他不耐的目光,江寧蕓回過神來,心里微微發堵。
“你……這是要出去?”
這種顯而易見的事,蕭宸沒有回答,繼續往外走。
江寧蕓心一澀,卻還是伸出手抓住了他袖擺。
“今天是回門的日子,你可否陪我回將軍府?”她輕聲問著,小心翼翼。
她父正出征在外,將軍府里除了下人就只剩癡傻的兄長。
三日不見,也不知他情況如何。
思及此,她看向蕭宸的眼神里帶著點點希冀。
“不去。”蕭宸想也沒想,拒絕得干凈利落。
江寧蕓下意識地將手收緊,心像被人捏住般喘不過氣,但她還是不愿放棄:“我……”
可蕭宸已經不愿再跟她糾纏下去,直接將衣袖抽出,越過她大步往外走。
手中袖擺滑走,一片空落。
像是挽留般,江寧蕓微微握了握手,卻只是一手空。
她望著蕭宸遠走的背影,直至看不見,而后抬頭仰望天上的燦陽,竟覺得有些冷。
最終,江寧蕓還是一個人回到了將軍府。
可將軍府卻是大門緊閉。
江寧蕓看著,眉心不自覺地皺起,視線往周圍一掃。
就見兄長一身臟污地蹲在大門旁,口中似乎還在低喃著什么。
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,也刺痛了她的心。
江寧蕓大步走上前,才聽清他口中說的話。
“我得回家,不回家的話妹妹找不到我會擔心的,回家……回家……”
這一瞬,江寧蕓眼眶驟然酸澀,什么也說不出來。
第三章自請和離
江寧蕓蹲下身,聲音嘶啞:“哥,我來了,我帶你回家。”
抬頭看見她那一瞬,江淮安眼神一亮,愉悅的心情絲毫不加掩飾。
江寧蕓牽著他的手起身,看著將軍府緊閉的大門,吩咐到跟隨來的丫鬟:“把門叫開。”
她神色間是從未見過的冷凝與肅殺。
門被打開的那一刻,江寧蕓掃了眼戰戰兢兢,嚇得發抖的下人,什么都沒說,只是帶著江淮安往后院走。
直到將人交給信任的小廝帶去梳洗,她才下令將那些人都趕出府去,只留下一些老人伺候。
半個時辰后,飯廳里。
看著像是餓了幾日一直狼吞虎咽的兄長,江寧蕓只覺得自己沒用。
父親上戰場之前將兄長托付給她,可自己卻只想著怎么討蕭宸歡心,將他留在將軍府,受這般委屈。
“哥,對不起。”她邊說著,邊抬手替他整理耳邊的碎發。
江淮安停下咀嚼的動作,不解地看著江寧蕓。
瞧見她微微泛紅的眼睛,忙放下筷子伸手去摸:“不哭。”
手指溫熱的觸感落在眼皮上,像是撫在心上。
江寧蕓僵了瞬,才抬手覆上了他手背,將他手拉下來:“沒哭。”
兄妹兩人就這么握著手用完了飯,坐了一下午,說了不少的話,直至天色垂暮。
江寧蕓看著站在外面等候的丫鬟,又看向身旁的兄長,道別的話如何都說不出口。
倒是江淮安感覺到了什么:“你是要走了嗎?”
“嗯。”江寧蕓應著。
江淮安點了點頭,慢慢松開了手,卻在徹底松開的那一剎那,又抓住了她的衣袖。
“那你能不能隔幾日就來陪我玩兒?爹走前說你嫁人,很苦,不讓我去找你。”
他的眼中一片澄澈。
聞言,江寧蕓心里一陣陣地發酸,更覺喉間哽塞難以言語。
父親心疼她,所以即使猜到兄長自己留在府里或許會吃苦,也不愿他去尋自己。
圣上賜婚,聽起來是恩典,可對于沒有任何情分的她和蕭宸來說,卻是災禍!
想起新婚那夜蕭宸的冷言諷語,江寧蕓心里更是一陣抽痛。
這一刻,她真的很想哭,可她不能哭。
江寧蕓緊掐著掌心,將淚意逼回去,扯起抹笑說:“好,我定每日都來陪你。”
得到答案,江淮安笑了笑,松開了手:“那你快點回去,晚了路上黑,你會怕。”
江寧蕓點點頭,匆忙轉身朝外走去。
卻在出府的那一刻,腳步驟停。
自己參軍四載,無數將士知曉她驍勇,卻只有兄長一人記得,她怕黑。
她回頭看向將軍府上高掛著的牌匾,好像決定了什么。
隨后回到王府,直奔書房。
江寧蕓看著坐在桌案后的男人,將今日在將軍府門前所見的事告知了蕭宸。
蕭宸是她夫君,告訴他理所應當。
可蕭宸卻只說:“你將軍府之事,與本王何干。”
云淡風輕的話中不帶半分情感,像極了局外人。
江寧蕓一時有些語噎,許久,她才找回了聲音:“我想將我哥帶回王府照顧。”
說著,掩在袖中的手攥緊成拳。
她知道自己這話不合適也不應該,可是她真的不能放任兄長一人在將軍府內。
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縱使那些老人在將軍府內伺候多年,她也不敢全然信任。
“不準,你若放心不下你兄長,大可回府照料。”
蕭宸漠然拿出那日賜婚的圣旨,放到江寧蕓面前:“不過在此之前,你需去圣上前明言,自請和離。”
第四章休書一封
江寧蕓看著那明黃絹布,霎時就領會到了蕭宸話中的意思。
成婚不過三日,便要被夫君休棄的女子,估計普天之下也就她一個了。
江寧蕓心里自嘲著,也想起了曾經聽到的那些市井話。
如他們所說,自己這么一個只會舞刀弄槍整日打打殺殺的人,連女子都當不好,談何為人妻!
她攥成拳的手再度緊握,最終無力松開:“我明白了。”
話落,江寧蕓轉身離開。
蕭宸看著她背影,一時間也猜不出她那句回答是何意。
不過這思索的念頭只在腦中停留了一瞬,就被忽略。
江寧蕓如何,與他何干!
春夜無雨泛涼。
雨滴從屋檐上滑落,砸在水洼中,蕩起一陣陣漣漪。
江寧蕓坐在門邊出神看著,腦內滿是蕭宸剛剛說的話。
她從不知,和離二字的傷害如此大,大到讓她心如刀絞,痛楚難當。
與蕭宸的這段姻緣是意外,也是自己求之不得的歡喜。
她……終究還是不愿放棄。
自這日過后,江寧蕓再未見過蕭宸。
也未去請旨和離,只是日日往來王府與將軍府之間,一次不落。
七日后清明。
江寧蕓帶著江淮安前去給母親掃墓,途徑食府,打包了些吃食正欲前往祖墳,剛要出門卻遇到了蕭宸。
門外春雨淅淅,堂內卻是一片寂然。
江寧蕓看著一身素寡,顯然也是要去祭拜的蕭宸,不知該說什么。
江淮安察覺到她情緒異樣開口:“妹妹,你怎么了?”
江寧蕓搖了搖頭,籌措許久才對蕭宸說:“是我思慮不周,今日我本該同你一起前去祭拜公婆。”
成婚至今,她還從未去蕭宸父母墳前磕頭面見。
“不必,我不想讓旁人擾了他們安寧。”
蕭宸說完這句話,越過江寧蕓徑直走向柜臺。
江寧蕓怔在原地,看著和掌柜說話的人,好一會兒,才邁步離開。
去往祭拜的路上,江寧蕓心不在焉,想到剛剛蕭宸冷漠的神情和話語,心里陣陣難受。
墳前,江淮安不知在和母親說著什么。
江寧蕓回過神就看到他在拔碑旁的雜草,專心致志。
她視線落到碑上母親的名字上,想了想還是開口告知:“娘,女兒嫁人了,他叫蕭宸,對女兒……很好,您放心,女兒會幸福的。”
江寧蕓說著謊,將紙錢燒了。
然后起身上前幫江淮安拔雜草,待干凈后,將他送回了將軍府,才回了王府。
想起今日食府之事,江寧蕓還是覺得要解釋下,便去往蕭宸的院子。
但人還未回來,她只好去他臥房里等候。
蕭宸的臥房同想象中一樣,簡約至極,一眼便能看清全景。
江寧蕓走進其中看著,目光掠過桌案卻瞧見一張紙。
上面休書兩個字刺痛著眼!
她壓住心頭漸漸涌起的痛楚將其拿起,細細看完。
目光落到那最后的落筆日期上,久久不能移開。
宣昌九年三月二十四日!
赫然是他們成婚那一日——
第五章痛不欲生
江寧蕓捏著那張紙,平常拿劍都穩的手在此刻卻有些發抖。
她不明白此刻自己心里為何這般疼。
她不是早就知道蕭宸不喜歡她,甚至厭惡她么?
可為何在看到這封休書和那落筆日期時,還會這么痛不欲生。
這時,門外腳步聲響起。
江寧蕓抬頭就看到蕭宸走進來。
而蕭宸看到她在這兒先是一愣,隨后看到她手里的紙,想起了什么。
可他還是一臉冷漠,面無表情。
“你……沒什么要說的嗎?”江寧蕓啞聲問著,可實際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聽蕭宸說什么。
“本王與你,無話可說。”
蕭宸回著,走上前將那紙休書從她緊攥著的手中抽出來。
那之前被江寧蕓緊握的紙角處,滿是皺褶。
不知天什么時候黑下的。
屋內燭火搖曳,蕭宸的面容掩在其中,看不清神情。
可江寧蕓卻偏偏從中看出了冷意:“你既從一開始就想休了我,為何不在大婚當夜便將休書給我?”
若是這般,她或許就能早早看明白,也許就不至于還在妄想。
聞言,蕭宸皺了下眉,心里劃過抹異樣,但只是一瞬。
他抬眸,言語帶刺:“圣旨賜婚,本王怎敢?”